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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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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黃昏的時候,容衍跟李恕和李禾分別,六皇子今天玩的蠻開心的,也有點舍不得他們。

容衍堅持要李恕先上馬車,看著他們離去,他才走。李恕拗不過他,只得依了他。

馬車漸漸遠去,六皇子拍拍弟弟的肩:“小七,走了。”

容衍:“噢。”

他們回宮後,容衍照舊去了仁壽宮主殿。

太後在自己跟自己下棋,二公主不在殿中。容衍走了過去,給太後捏肩。

“皇祖母……”

太後:……

太後對這個語氣太熟悉了,每次小孫子這麽喚她,鐵定有事。

她看了一眼老嬤嬤,老嬤嬤帶著伺候的宮人們退下。還體貼的關了殿門。

太後也不問,繼續下她的棋。

容衍給太後捏著肩,沒一會兒,就開始嘚吧嘚吧說今天的事情。

前半段還沒什麽,後半段小孫子說到想要做桂花產品,但又有些顧慮的時候,太後下棋的手頓了頓。

但這還沒完。

容衍說到了抽簽,“皇祖母,我原以為抽簽是比較公平的,但現在想來,其實也不是。”

“所以,我想著之前在別莊,俞煾抽到西戎馬,真的是巧合嗎?”

太後落下一子,淡淡道:“你懷疑是太子做了手腳。”

容衍擰著眉頭,一時沒說話。

太後也沒追問。

一盞茶後,容衍遲疑著否定了,“皇祖母,一個人要做一件事總要有動機吧。太子雖然……”容衍住了嘴,改口。

“太子是想跟西戎和羯族拉近關系,但最終目的,還是為了那個高不可攀的位置,沒必要害自己人。更別說那是他舉辦的宴會,不論誰出了事,他都是最大嫌疑人。”

太後緩緩又落下一子。

棋盤上,白子被黑子困殺而死。

她一顆一顆分撿著棋子,有些漫不經心。

“小七。”

容衍:“嗯。”

“眼界要寬些。”

容衍:“啊?”

“你要把範圍擴大,俞煾廢了,誰獲利最大。”

容衍想了想,試探道:“三駙馬?”

坊間傳言,他也略有耳聞。

但他見過三駙馬幾次,那不像是一個心思深沈的人,反而跟五皇兄六皇兄差不多。

“皇祖母,三駙馬不像是陰狠歹毒之人。”

太後扭頭看了一眼,容衍不知道為什麽,總感覺從皇祖母目光裏品出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。

呃,忘了現在還沒有鋼。

太後:“小七,你要知道,男女一旦結為夫妻,便是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”

容衍不傻,經太後一點,他反應過來了,指尖微顫:“三皇姐?”

容衍對於三公主的印象有些淺了,只隱約記得他們小時候發生過不愉快,後來就漸行漸遠,如同陌生人。

長大後,三公主每逢出現,幾乎都跟在太子或者皇後身邊。

容衍還在思索。

太後已經把棋子分撿完了,重新猜子,落子。

“你知道秋霜當初為何突然去找老四嗎?”

容衍:“因為秋霜心疼主子。”

“那之前幾年為何不去?”

容衍被問住了。

“哀家後來問過秋霜,她說是三公主勸她去找三皇子和四皇子求助。話語間隱隱暗示三皇子冷漠,靠不住。最好去找四皇子。”

容衍都楞住了,“秋霜這麽跟您說的?”

太後:“自然不是。”

“小七,一個人只要說了話,哪怕都是廢話,你留心觀察,也能瞧出端倪。”

秋霜話語裏都是對三公主的感激,回話的時候,整個人都很激動,甚至把她跟三公主的對話覆制了七七八八。

秋霜當局者迷,太後則是旁觀者清。

容衍獨自思考,但很快有了疑問:“皇祖母,就像您說的,秋霜之前幾年為何不行動。同樣的,三皇姐真有壞心,之前幾年為何不動手。”

太後食指曲起,輕輕點了點棋盤。

這也是她想不通的。

就事論事來說,反倒像是端凝偶然發現了端靜被駙馬欺負,但礙於自身能力有限,所以只好勸秋霜去尋求別的幫助。

至於不找三皇子,而找上四皇子。誰讓兩位皇子對端靜的態度太鮮明。

這裏面不論怎麽看,都沒有什麽不對勁。端凝做的也無可厚非,完美符合她這個母妃被貶的柔弱公主處境。

後續鬧那麽大,仿佛純粹是因為老四的性格所致。

太後眉頭擰得深了些。她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孫女往壞處想,但她幾十年立於後宮,有時候直覺更甚於證據。

“你以後小心著些三公主和三駙馬。”

不等小孫子說話,太後漠聲道:“有時候好人做壞事,不一定是他真的想做壞事。他心裏或許還想著自己做的好事。”

這世上,好人被蒙騙的事還少了。

容衍低垂著頭,若有所思。

……

榮安伯府,主院,書房。

端凝坐在桌案後,靜靜聽著底下人匯報。

“……不敢靠太近……”

“…七殿下……有武功高強的人護著……”

“六皇子……武順侯府大姑娘和小公子……”

端凝認真聽著。

“公主,小的身手不佳,不敢靠太近。怕被發現,小的後面就先回來了。”

端凝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些,“你做得很好了。起來吧。”

她把手邊的錢袋子推了過去,示意底下人來拿。

那是一個其貌不揚的男子,吊梢眼,嘴巴有點尖,身材瘦小。看著就像個鼠輩。

他接過錢袋子,剛要退下。

端凝忽然道:“你母親怎麽樣了?”

男子楞住,而後臉上泛起一點紅:“承蒙公主惦記,我娘看了大夫,吃了藥,這些年好好養著,身體好多了。”

“那你兒子呢?”

男子提到兒子,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:“我兒子現在也好了,還跟著先生認了字。我媳婦兒她啊……”

男子一不小心就說多了,話落,他紅著臉低下頭,“公主,小的失態了。”

“沒有。”端凝笑道:“我很羨慕你,我也想跟駙馬有一個孩子。”

男子忙道:“會的,公主是女菩薩下凡,一定會有好報,幸福美滿。”

端凝:“那就承你吉言了,回去吧,你家裏人該念你了。”

“小的告退。”

男子沒從後門走,榮安伯府的後門依然打眼。他鉆的狗洞,出來後,稍做遮掩。

他並沒有覺得屈辱。比起他曾經所受的,現在這個簡直輕如鴻毛。

只是因為他瘦小,嘴尖,還生了一雙吊梢眼,幾乎從小到大,周圍人都說他藏奸,不是個好人,更別說有同齡人跟他玩了。

後來他長大了,父親去世,他守足孝,娶了現在的媳婦兒。

能娶著媳婦兒,他幾乎是歷經波折,多半原因就是他那張臉。

他一直恪守本分,但旁人都當他是壞人。

他有時候怨恨老天爺,但怨恨之後,繼續過日子。

直到他老娘生病,緊跟著兒子突然暈倒,聽大夫說很嚴重,如果要治,就要很多錢。

他沒有錢。

他去找工,正經鋪子都不要他。鄙夷,奚落,懷疑。

在他走投無路時,是三公主幫了他。

那個時候他就想,三公主對他的大恩大德,他以後一定拼盡全力去報,舍了這條小命也在所不惜。

只要保障他娘,他妻兒好就行。三公主是女菩薩,肯定會的。他再沒有好怕的了。

書房內。

哪還有之前的整潔雅致。桌案上的毛筆鎮紙硯臺落了一地。墨水把地面汙染。

“父皇,你好偏心。”

她為了有幾個得用的人,使盡了精力,費盡了心思。

結果容衍呢。

不費吹灰之力,就得到父皇手下暗衛的保護。

她緊緊攥著手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裏也沒有察覺。

半晌,她擡手擦掉眼淚。眼裏再沒有了悲戚,只剩決絕。

父皇,你不給我的,我自己爭。

母妃是我的。

駙馬是我的。

權力和地位,也必須是我的。

她打開房門,吩咐心腹進來收拾。

晚上俞珍回來,看到妻子包紮的雙手,擔心極了。

“凝兒,發生什麽事了,是不是有人苛待你。”

端凝露出一個勉強的笑。

“駙馬,您不知道……”

端凝立刻喝止了身邊人。但俞珍更加覺得其中有事。

他對丫鬟道:“到底怎麽回事,你說。”

端凝:“不許說。”

俞珍於是把端凝抱懷裏,不讓她掙紮,然後又對丫鬟道:“快說。”

丫鬟忙道:“駙馬,您不在府裏,不知道府裏下人說得有多難聽。”

“他們說您的爵位來路不正,說公主生母是個罪妃,有其母必有其女,公主也不是什麽好種”

“夠了。”俞珍已經聽不下去了。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,怎麽能被人這麽羞辱。

丫鬟還在繼續:“公主差點被氣暈了,偏又只能忍著。掌心都是指甲血痕。”

俞珍立刻去看,卻被端凝避開了。

俞珍心裏一腔怒火無法發洩,當即讓人把府中下人召來了主院,挨個挨個審問。還讓其互相指認,指認屬實者有功。

最後拎出幾個老婆子,全是繼母院裏的。

繼母臉都綠了,拉著俞珍到一邊求情,希望俞珍大事化小,否則她顏面何存。

俞珍有些軟化,可一偏頭,看著處在明與暗的光影裏的妻子,燭光襯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弱。

她什麽都沒有,只有我疼她了。

俞珍原本還動搖的心,瞬間堅定,不顧繼母的求情,把幾個婆子打了三十大板,然後讓人發賣出去。

繼母直接被活活氣暈過去。

看見繼婆母受氣,端凝心裏舒坦了些。晚上又被丈夫一頓哄,她才能安然入睡。

幾日後,俞珍出府沒多久,端凝也坐上馬車出門了。

前榮安伯夫人立刻使了府中僅剩的心腹跟上去。只剩這一個手下,她格外珍惜。臨行前,她給了心腹不少銀子,還囑咐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,一有不對就撤。

心腹很受感動,連連保證一定會完成主子的吩咐。

她跟著三公主的馬車,期間三公主轉了好幾次車,還有人專門望風,她差點被發現。

她不敢跟下去了,趕緊回榮安伯府。今日的發現,已經足夠證明三公主的可疑了。

前榮安伯夫人聽聞,恨得咬牙切齒:“好個小蹄子,總算讓我尋到貓膩了。”

俞珍敢公然扯下她的臉皮丟在地上踩,也別怪她魚死網破了。

要死大家一起死,誰也別想討了好。

另一邊,端凝終於到了目的地。

那是一個農家小院子,房有四間,並一個小巧精致的小廚房。院子裏種了一顆棗樹,棗樹旁邊打了一口井。院子角落裏種了蔬菜,旁邊還晾著衣服。

後院時不時傳來雞鴨鵝的叫聲。

端凝一進院門,就有一個身影踉踉蹌蹌跑來,一把抱住她。

“凝兒,娘知道你今天要來,吃了早飯就等你了。”

她握住端凝的手,憑著記憶往屋裏走,“快來,我這段時間給你做了一個荷包。”

端凝無奈:“你眼睛不好,還做什麽荷包。”但眉眼裏卻是笑意。

“我想你想得緊,就想給你做。”

蔡嬤嬤和翠翠在旁邊當一個合格的隱形人。

當初冷宮失火不是偶然,而是人為。但目的卻不是為了殺人滅口,而是李代桃僵,把麗采女從冷宮裏“偷”出來。

這是皇後和太子對端凝多年聽話又有點小聰明的獎賞。因為這事,端凝求了好久。

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,很有成就感吶。

她們母女二人進了屋,麗采女擡手尋摸著,在不遠處的針線簍子翻找,最後摸出一個藕粉色的荷包。

“這顏色是我讓翠翠幫忙選的,你從小就長得乖,一雙杏眼又靈動又討喜,最配這個藕粉顏色了。”

她回到端凝身邊,把荷包給了端凝。

老實說,那個荷包很醜,針腳粗糙,繡的圖案更是慘不忍睹。

“我很喜歡,它特別襯我。謝謝娘。”端凝把荷包系在了腰間。

麗采女一下子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,最後像個孩子一樣抱住女兒:“凝兒,你喜歡就好。我最怕你不喜歡了。”

端凝回抱住她,輕聲道:“以後別做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你指尖有很多針孔,我心疼。”

麗采女怔了一下,然後應道:“好,那我不做了。”

端凝退開她的懷抱,麗采女還有些不舍。

端凝握住她的手安撫:“這次我來,還給你帶了不少新的小玩意兒。專門給你解悶。”

麗采女微微皺眉:“我不喜歡那些死物。你多來幾次,我就高興了。”

端凝不在這個話題多說,問她娘在外面開心嗎?

麗采女笑道:“說來也奇怪,在冷宮我也是待屋裏,在這兒也是待屋裏,但不知道為什麽,我就是覺得這兒更舒坦,連呼吸都是香的。”

“翠翠說,院子裏的棗子快熟了,你記得來,我把最大最紅最甜的棗子都給你留著。”

端凝笑著說好。

麗采女就歡喜得不能自已,有說不完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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